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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臨時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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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臨時作坊

正當農忙,顏家收了朝食男人便下地了,李氏帶著翠娘在廚房洗碗,青秞在堂屋掃地,顏大郎媳婦蔣氏拿了張靠背椅子坐在屋檐下拆舊衣服,“青秞,我聽村西頭許家嬸子說你做的傀儡戲娃娃在石樓村集市可賣了不少銅錢呢。”

“大伯娘,我那是喊的大聲,其實沒人買,最後也只得了三文錢。”青秞小聲回著,最後還嘆了口氣,“白費了許多功夫。”

蔣氏噗嗤笑出聲,“我也估摸著許家嬸子說大話。”隨即又擡頭有些探究的看了青秞:“那娃娃拿一個來給伯娘看看。

“有的,伯娘等著。”青秞乖巧的應了,一會子功夫回屋裏拿了個寶藍色粗布做的娃娃遞給蔣氏。

寶藍色的布顏色都快洗沒了,細細的個身子倒做了個碩大的頭,蔣氏翻來覆去的看了幾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撇了撇嘴:“這個娃娃若能賣得五文錢,我便吃了他。”

玉蕊走過來接了娃娃細細瞧了瞧:“小精豆,你這心思倒巧,就這針線活著實看不得,成日裏有功夫和二丫玩,不如多做幾根腰帶練練針線。”

“給我。”柱哥兒一把搶過玉蕊手裏的娃娃,“真醜,三妹妹你給我做個趙子龍大戰長阪坡,或者劉關張桃園三結義。”

“啊——,這,這,我哪裏做得出。”青秞好似生怕柱哥兒立馬要她做一般,話都說不利索了。

“哈哈哈,”柱哥兒得意的大笑起來,晃了晃手裏的娃娃,“我去和二牛換點飴糖吃去。”說了一溜煙的跑得沒了影子。

李氏收拾了廚房出來,“青秞,地掃好了沒,莫貪玩去看看你爹。”又對蔣氏道:“大嫂忙著,有事叫我,我去看看二郎。”端了熱水和粥,帶著青秞姐妹便往自己屋裏去。

蔣氏看著李氏母女的背影不耐的橫了眼,怪聲怪氣道,“二郎如今可金貴著呢,一百文的藥養著,可快些好吧,不然全家都要餓肚皮了。”

玉蕊在一邊拉扯了下蔣氏的衣服,嗔道:“娘,你忘了昨夜大哥哥和你說的話,叫你不許說二叔,不然爹該發脾氣了。”

呸!蔣氏啐了一口,我還怕你爹。

玉蕊左右瞧了瞧見堂屋裏沒人了,蹲下湊到蔣氏耳邊:“昨夜我偷聽了爹和大哥哥說話,好像說劉二那一鋤頭原是要砸祖父的,是二叔替祖父擋了的,還說當時爹爹離祖父最近,偏劉二一鋤頭砸下來,爹嚇呆了,還躲了一下,倒是二叔跑過去抱住了祖父。”

蔣氏眼睛一瞪,正欲說話,杜氏從裏屋走出來:“大丫頭,說的可是真的。”

玉蕊連連點頭,杜氏嘆了口氣,“大郎只是嚇傻了,你祖父是個明白人,過幾天心裏順過便沒事了,這事不許再說。

青秞一會子低頭對手指,一會又偷偷瞧李氏,李氏伺候著顏二郎擦洗了,又餵了粥,到窗前炕沿坐了,略帶幾分疲憊的顏色仍噙了笑溫和道:“秞兒有話說?”

“娘,藥引是什麽,藥若沒有藥引會怎樣?”青秞問。

日光細細點點落在窗欞,李氏婉約柔美的雙目迎著光微微閉了下,笑道:“若一爐竈的柴火卻沒有火折子點燃,那柴火可能煮飯?”

“那藥引是人參,或者參須子。”青秞低低的道,原本是要十服藥的。

既要以人參為引又要十服藥,如此看來官人的病著實不輕,如今去了藥引,又減了藥量,想要痊愈何其難,想來不過是拖著不發作而已,李氏微微搖頭心裏已是拿定了主意:“秞兒,你教娘和姐姐做娃娃吧。

青秞使勁點頭,“娘,我們不能去石樓村集市賣了,”

李氏在廚房已經聽到蔣氏的話,略微思忖便道:“那便去甜水鎮。”

看著李氏恍若星辰般明亮的雙眸,剪短明快的話語,青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氏素來都是低眉順目,唯唯諾諾的,今日如判若兩人,李氏像知道青秞的心思般:“你爹純孝良善,從不曾忤逆過你祖父,祖母,唯有一次絕食與你祖母相爭,便是為了娶娘,娘若與你祖母相爭,你父親又如何。”

是夜,顏家院子西屋裏側早早熄了燈,屋裏李氏母女三人湊在燈前,窗子上面掛了布簾,青秞笑道:“今日柱哥兒說要我做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我倒想到個主意,我們做套娃。“

“就是做劉關張三個,等買的時候原本是買一個的,或許就會買三個。“翠娘接話道。

青秞笑著點頭,又道,“還有,比如做了織女牛郎的,我們這次只賣織女,等有人問,便說下次才有牛郎。”

“是、是、是,”翠娘連連點頭,母女三裁的裁,縫的縫,青秞不時兩邊看看又說幾句,笠哥兒早在邊上呼呼大睡。

裏屋的顏二郎聽著母女三小聲說話,嘴角泛起一絲暖暖的笑意,合了眼歇息。

母女三人接連忙了幾日,到了三月三這日,溝子村家家戶戶都采薺菜煮雞子,綠茵茵的湯裏浮了小半鍋雞子,清香中隱隱有些甜,吃了人也歡喜。

不知道李氏同杜氏說了什麽,總之天剛微白,李氏便牽了青秞去石樓村坐船,留了翠娘在家看家。

褐色木船扯了皂色頂棚,左右皆有幾排座位,因著天早的緣故,沒幾個人,船頭有個穿麻白色衣衫的小廝在招呼客人,“大娘子妝安,小郎君安好,小心腳底,大娘子惠顧五文,小郎君無須費用,只沒有座位。”

小廝瞧著李氏面色有些猶疑便又道,“若惠顧兩文茶錢,便可品茉莉香茶,小郎君也可坐得。”

李氏又繳納兩文,今日青秞仍是額發覆眉,頭發改梳在頭頂做總角小子打扮,穿了品藍對襟短衫,寶藍麻布褲子,因而小廝才稱呼小郎君。

船大且穩能坐二十幾人,未坐滿便開了船,春末水暖,鴨子在水裏冒著頭嘎嘎直喚,船尾的船工掌舵開船之餘還不忘記偶爾與客人笑談,那麻白色短衫的小廝托著茶盤在船艙裏來回走動。

“小哥哥安好。”青秞起身叉手為禮,“我想去甜水鎮買傀儡娃娃,不知小哥哥可知道哪家的傀儡娃娃最好。”

麻白色短衫小廝樂呵呵道:“小郎君可算問對人了,我家船每日往返甜水鎮,對那裏的街巷坊市盡皆熟知的,若論傀儡娃娃做得好,自然要數荷井巷的王麻子剪刀家,”見青秞面露詫異又忙道:“小郎君莫誤會,他家不賣剪刀,只是招幌上繪著剪刀,便稱呼習慣了。他家的娃娃做得精巧,種類繁多,多是幾百文一個,轉過後巷不遠也還有宋家手藝店,何家婆婆手藝店都有傀儡戲娃娃,價格多是幾十文一個,至於那沒有鋪面擺攤的又有幾家,則也有十幾文一個的,看小郎君喜歡什麽便隨意挑選。

說完又朝李氏作揖:“大娘子若走得辛苦,旁邊還有一家吳記腳店,他家有極好的玫瑰膏子酒,三五文也可歇腳。”

罷了又作揖才去招呼別的客人。

甜水縣的縣衙便設在甜水鎮,梁水穿城而過,中間設水路城門,門頂有水閘門,白天拉起通行,夜間落閘,又有金吾司設關收稅,凡過往船只盡皆繳稅。

兩邊便是陸路城門,門口亦有巡尉司皂袍白色腰帶飾鐵腳的巡尉看守,並不阻攔行人,任由進出。

沿河走來,河面船只來來往往不見停歇,兩旁鋪面錯落交織,等走到中心橋附近有座兩層八角樓,門口縛歡樓彩帶,有穿麻白色衣衫的小哥迎客,曲廊亦有彩衣女子彈琴唱曲,門楣頂上書仙鶴樓正店。旁邊還有許多鋪面,青秞只覺看不過來。

打聽了荷井巷,母女兩人直奔而去,遠遠的一個寬大的門面,一個幌子揚在空中,果然一把剪刀。

屋裏縱橫著幾排梨木貨架,貨架皆不高,便是幼童仰頭盡可看見,有麻白色衣衫的小哥迎客,亦有著青衣系麻白色腰帶的婦人待客,進得店來,無論如青秞母女這樣粗布衣衫亦或綾羅綢緞迎客皆無不同。

貨架上的娃娃神態各異,都是以硬木或竹子做支撐,飾以衣衫飾品,多是傀儡戲裏的人物娃娃,也有貓犬馬羊,刀劍棍棒,動輒百文錢,最貴的一個娃娃盡然呼價一貫多錢了。

王麻子剪刀的家的娃娃都是手藝人以不同的木材精雕細琢的,神情各個不同的人物,又飾以衣物,惟妙惟肖。

青秞原本心裏的優越感此時已經蕩然無存,這世界有許多未知的事物,人類的智慧也從不以時間定奪。從前自以為是,但此刻也不妄自菲薄,自己做的都是填充胎絮麻料,顏色搭配更新穎艷麗,或者說是一般人想象不出的構思,搭配出來又格外奪人眼球,且入手柔軟,更引人喜歡。當然也還有一樣,青秞卻不說的。

最要緊的是這甜水鎮從未有這樣的娃娃,孩童從來都是喜新鮮事物的。

又逛了其他的手藝店,都與王麻子剪刀家的做法一樣,手工自然不可比多是自己小作坊出來的,與王麻子剪刀家的差之甚遠。

青秞拉了李氏指著離王麻子剪刀不遠處一個空位道:“娘,我們在此處擺攤可好。”

李氏深覺不妥,但並未出言反對,反而去租了個簡單的木制長條桌子擺在青秞說的位置,才蹲下來問:“秞兒為何要擺在王家對面。”

“我們只要在這甜水鎮售賣娃娃,都會驚動王家店主,這些娃娃他們只要買回去拆開了便能學會做,既是他們總要學去我們的手藝,那我為何不能借他們的人氣高價賣這些娃娃呢。”

李氏以為然,“我還想著用這娃娃多賺些呢,看來也是難了。“

青秞笑著搖頭,不難,我猜到一事此刻卻做不得準,娘且看著。

青秞拿出個桃紅色的碎花布鋪在桌上,擺了五個娃娃,又和在石樓村集市一般大聲吆喝:“看一看,瞧一瞧,棉花糖一樣的傀儡戲娃娃呀,好看好玩,還可以揉捏出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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